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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擦酥餅

嬤嬤皺了皺眉頭,生生近日多病,無法見客,日常吃穿用度還是一樣講究。

哼,他冷嗤聲。

真把自己當成大小姐了麼?

姑娘的胭脂水粉,平日的鹽米油茶,哪項是簡單的。

趁著現在生生還有些名氣,賣了算了。現下生生的熟客也都不上門了,聶生生這塊鑲金的大招牌,說破了還不就是兩條腿一個洞。

少了一個聶生生,他還可以再從那些小妓女裡拉拔出一個聶生生。

要不,索性狠心些,買個又漂亮又乖的,戮力調教,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開臉接客啦!

嬤嬤冷哼聲,人就是賤皮,看著日子好過了,就開始發懶。

在這樣下去,他這間小廟真要給院子裡個大姑娘弄垮了。

他一邊思忖,一邊撥算盤,滴滴答答珠子響得飛快。

『嬤嬤、嬤嬤……不好啦……』一個小丫驚慌失措地推開門,喘得連句話都說不齊。

『怎麼啦!』嬤嬤眼珠子也不抬,冷冷的眼風飄過去。『告訴過你多少次,莫要這麼……』

『三爺、三爺……』小丫從牙縫裡擠出句子,『三爺來啦!』

『三爺!』嬤嬤登時就嚇得寒毛直豎,『三爺呀!』

嬤嬤哀鳴聲,那個該死的短命鬼!

 

 


三爺逕自端坐著,溫溫地翻著卷宗,一再賞讀,突地讚道,『此文翩若驚鴻,婉若遊龍,絕呀絕呀!』

蹙細了眉眼,一臉恨不早相逢的惋惜。

『大凡為文,當使氣象崢嶸,五色絢爛。』三爺喃喃唸道,眼光還在卷宗上纏綿流連。

嬤嬤乾笑了聲,任他嘴皮說乾了,三爺還是不為所動,直要等那聶生生。

生生?

呔。

嬤嬤腹誹著,在肚子裡把聶生生從頭到腳給咒過一遍。

什麼鑲金的破招牌,說破了還不就是兩條腿一個洞。

『嬤嬤……』三爺頭也不抬,『我要贖聶生生。』

『什麼?』嬤嬤聞言,險險被活活嚇死,很是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
三爺抿唇淺笑,笑容動心盪魄,薄薄嘴唇抿出,『我要贖聶生生。』

 

 


生生抱著腓腓,小臉蛋喜得直冒花。

在一旁候著的玉玨,一語不發,直看著這一人一獸。

方生托著小盤進來,軟軟地笑了,『乘黄大人居然連腓腓都給弄來了。』

玉玨板著臉,一聲不吭。

方生溫溫笑著,『腓腓可以己憂,但是……』

『您知道麼?』方生溫吞地笑著,『日日夜夜沉溺在腓腓製造出的幻象裡,那麼……』

方生頓了頓,『您覺得……』

『這就是生生想要的人生麼?』方生軟軟地說著。

玉玨板著臉,一聲不吭,過了良久,才從牙縫裡蹦出字來。『笑哥哥喜歡他,我知道的……』他喃喃唸道,『笑哥哥看到他連眼睛都會笑的,他那麼喜歡聶生生……』

玉玨呆滯地抬頭,斑斑淚痕,『笑哥哥下山前我就告訴過他了,笑哥哥你有天劫呀!非死不可的。』

方生溫溫笑著,不作聲。

『天劫從來都是這樣的,一道響雷炸得你焦巴爛……』玉玨哭得狠了,淚眼婆娑。

『我告訴過他了,怎麼他還是要下山呢?』玉玨抬起臉,兩眼珠子直能掐出水來。『笑哥哥說他非下山不可,哪裡有什麼理由非下山不可呢?』

『有的。』方生嘆了口氣,仔細揩去玉玨臉上的淚珠,『大人,萬法皆空,因果不空,是以因果轉變不空,因變成果,果又變成因。種了惡因,必得自食惡果。』

玉玨抬起頭,一臉茫然不知所措。

『華嚴經說五周因果……』方生溫溫講道,垂眉歛目裡盡是溫暖的慈藹,眾生平等的慈藹。

玉玨聽了半晌,咬咬嘴唇,『小魔,自此以後我不會再干預你做的任何事……』

『只是……』玉玨咬牙切齒地蹦出字句,『也請你自個兒記得萬法皆空,因果不空。』

『我倒要看看你的好下場。』玉玨怒道。

『是的。』方生應了聲,抬起臉來,笑得溫潤和煦。『謝大人成全。』

 

 


嬤嬤今日神色怪異,不住地吃吃傻笑,平常看見寒愴客人,必定斜眉歪嘴到有如面癱,今日居然逢人就臉開笑花。

鶴髮雞皮,蓬頭歷齒的老嬤嬤逢人便喜笑顏開,喜笑花生,險險嚇死幾個油光水滑,素日葷腥吃太多的富家子弟。

幾個小姐妹小丫更是看得膽顫心驚,把膽子提到喉口,生怕一不小心就淪為刀下俎。

嬤嬤找來了生生,好心好意地拍拍他手背,『生生呀!整這院子我看就您同我最親最貼,姑娘最乖巧伶俐,聰穎伶俐……』

生生嘴角抽抽,活活逼出整身冷汗。怎麼覺得這席話怪耳熟的……

嬤嬤喜得迷花眼笑,『嬤嬤給你尋了戶富貴驕人的好人家,讓姑娘免在那賣笑追歡風月館裡過皮肉生活。』

生生咬著牙口,一語不發,瞪著眼睛看著嬤嬤的嘴在面前不住的開闔,就像個破了的洞。

生生打了冷顫,嬤嬤的嘴誠如一個破了洞的錢坑。

富貴驕人的好人家,還用的着問麼?

想也知道誰能出得起那個價,聶生生咬牙切齒,從齒縫間蹦出字句,『是三爺麼?』

嬤嬤笑了個喜逐顏開,『我就道姑娘是個水晶玲瓏心的好人兒呀!整個院子再也找不到像姑娘一般親一般貼的水靈人兒,姑娘和三爺喜締鴛鴦,也算給院子裡添了光,姑娘嫁過去再給三爺添個崽子……』

嬤嬤的嘴不住開闔,生生只得拿著空茫兩眼睛直瞪著他,是麼?

是三爺麼?

上次險險逃過死劫,這次可說是萬死一生,了無生機。

 

 

三爺給了嬤嬤什麼價錢,生生連過問也沒有。

好些年都是這麼嬌聲貴養,錦衣玉食伺候著,不過等個能高賣的好機緣罷了。

只怕到時候給人識破聶生生不過是個鑲金嵌玉的木馬桶,坐著還會凍屁股呢!

生生笑了聲,只怕這次……

再也無活路了。

生生擰著眉頭,兀自坐著,一語不發。

方生輕叩了門,臉上還是一派自得的溫潤笑容,『小姐,小的給您送餅來。』

『是麼?』生生應了聲,抬起頭來看了眼方生,方生那滿面生春的好容貌再也見不到了罷。

方生笑吟吟地布置茶餅,『今天給小姐做的正是阜城的擦酥餅,好吃難做,難在酥難擦,火候難掌握。』

方生軟笑著,『特點是酥、脆、軟、香,吃在嘴裏透酥,但不粘嘴。小姐您嚐嚐。』

生生聞言取了一隻餅來,緩緩湊近嘴邊,『這餅……』

生生咬了一口,抬起頭來,眼淚潸潸,『這餅還真好吃。』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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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eitalov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